Jessie H.

 輕撫着佈滿灰塵的牆壁，再拍拍雙手，舉頭往樓梯上看，只見上方暗淡無光，寂靜無比。我看著閘口前的信箱，紅的、啡的、灰的、黑的，夾雜不同顏色，然而其鮮豔已經褪去，只是滿佈了鐵鏽，再也看不清信箱上面全部數字。但我仍能找到這熟悉的信箱，只是徐徐用食指輕輕接觸，然後便踱步走上了這一幢即將拆卸的唐樓。

 

唐樓的牆壁灰白，牆角上的電線已暴露在外，有些甚至已經斷裂。我拾起了地上一張寫著「清拆通知書」的通告，輕皺了眉，嘆了口氣，繼續向上走。

 

回憶小時候，我總覺得這樓梯是多麼漫長、多麼巨大、多麼高聳，那時所走的每一步都非常辛苦。然而，現在這梯級卻顯得極為平凡，大概是人長大了，看到的東西也變小了，也不再會覺得與別不多，只是平凡不過。

 

沿路中，有好幾個單位都貼上了清拆或是「已被收購」的通知書，我只得無奈地苦笑一下，從旁經過。由於城市發展急促，這一幢唐樓大概已再經不起歲月的摧殘和時代的變遷，被人所忽視、所淘汰、所離棄，慢慢失去了昔日的光彩。

 

走到了四樓，我掏出了一串鑰匙，打開了其中一個單位的鐵闡；再從那串鑰匙中掏出另一把鑰匙，打開木門。輕輕一推，燦爛的光線立刻撲到我的臉上，彷佛歡迎著我再次回來。我先用手遮擋陽光，待眼睛適應了，我就放下手，然後仔細地端詳房子。

 

房子地板用了白色的瓷磚鋪蓋，牆上也抹上了白色的油漆，然而窗框則是綠色的，也是有些鐵鏽，部分顏料也剝落了，顯得陳舊。

 

我莞爾，再深呼吸，走進房子內，看看有沒有遺留任何物品。我打開了衣櫃，內裏空無一物，但一陣濃烈又熟悉的木檀香就跑到我鼻內。我回想了小時候，每次父親回來，我也會躲到這裏，哪怕是被木檀味熏暈，也要躲起來嚇怕父親。我的嘴角微翹，無聲地把衣櫃關上，走出客廳。

 

仔細地檢查了每個角落，我再次走到了窗台，往街道上看去。記得以前，從這裏往外看去，並沒有車輛，只有寥寥無幾數位行人和稀疏的小店鋪。如今往外看去，馬路加寛了，也有一所所連鎖店鋪。嘈吵的聲音直捲房子，而我們房子旁邊的唐樓也早已銷聲匿跡，不知所終，卻變成了一幢有四十層高的私人樓宇，外表高貴華麗，而樓宇下層更設有會所，供人玩樂。我現在站在這幢即將拆卸的唐樓，她的命運又如何？是否跟在旁的建築物一樣，被人修改得面目全非？

 

回首，看著這幢殘破不堪的樓宇，便想起這裏是我成長的地方，我的童年回憶都是在此一一描繪出來。樓宇即將拆卸了，用照相機拍下每一處景物，好嗎？或是用筆，簡單勾勒，只是作簡單勾勒，輕輕畫下眼前殘破景象，好嗎？想著想著，淚水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，無盡的傷感和思念竟在此刻卻上心頭。

 

我獨自坐在一張小椅子上，靜靜地按著牆壁的裂痕重閱這房子，感受著地板的冰冷，嗅著衣櫃傳來細微的木檀香味，看著房子的每一個角落，聽著街上的車聲、人聲，想著會否有一刻時光倒流，讓我再一次細味昔日的生活，重新感受一遍這幢唐樓的光輝歷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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